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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曾经就你的病情,用语言暗示过哪些事?你当时听懂了吗?

admin 资讯 2023-03-24 16:27:35 702 0

”你妈这个病都到晚期了,没有开刀的必要,现在还要化疗挺受罪的,这样,你可以去北京你妈作手术的这家医院,把你妈妈手术的切片要来,当然这个切片想拿来肯定不容易,但你可以找人花钱或是找北京卫生部门领导出面弄来,我们当然是没资格会诊啦,但我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这是我带着我妈去苏联省号称更好的某肿瘤医院去手术后化疗时,某汪副主任医师对我说的话。

我和我妈被吓得半死,没听懂她想暗示什么,赶快打电话给北京XX院肿瘤相关研发的发小,发小勃然大怒,说这特么什么忘八蛋医生太没医德,阿姨这种肿瘤太罕见,她这是吓唬你,好把切片和相关手术资料骗来出论文呢。

为了防止错怪好人,我还专门打电话给我妈做手术的刘主任及北肿的X主任,他们一至说如果走正常流程调资料他们会配合,但走私人渠道这不可能。

也是,院士的医疗组,我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通天的关系,能给院士医疗组施压拿资料。

我又问了这次化疗的主治大夫,他说不需要。

我又问了管床大夫,他说“X大夫”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给就给吧,不想给也没事,反正和治疗无关。

最后我扶着我妈,拿着我妈在这家医院刚拍的增强CT先后找到主治大夫和管床大夫,他们看了片子之后都说手术和化疗很成功,最后我找到她,当着全科室的面问”汪主任,请问我妈手术倒底有没有效果?这是晚期吗?“。

她讷讷不能言。

她不是我妈在X院的管床大夫,也不是主治大夫,她只是一位负责安排我妈住院病床的医生,号称副主任,但她从我妈住院开始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好奇,把我妈从之一次的CT到手术到术后恢复所有的资料全要了个遍,而且我本来以为就是个第三四期化疗,很多东西没带,还加急让家里顺风邮到的南京,结果她说要把资料留档,结果我又到该院的小卖部复印,光复印费花了二百多。

这个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但一想起来就气得不行。

太恶心人了。

这是我带着我妈经历的传奇性的治疗和手术过程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坏人。

(加黑字体是为了提醒评论区的为这位女医生打抱不平的医生,她不是走正规渠道,她要求我动用私人关系,并且她在以老人手术无效,她拿到所有资料研究后“说不定有转机”为由,骗取老人手术切片采样。

另外我想说的是,你想上进想研究想医术进步都可以,说“好学专研疑难杂症”也行,你汪主任和我提七八次资料要求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好好配合,前两次化疗的那家医院没要的资料我都给了你,甚至很多资料我没带来还让家里用顺风快递到南京,够意思够配合了吧?

但 *** 以病情严重为由恐吓一位老人的下三滥手段就不行。

评论区有医生认为要切片很正常,可能他们平时也一贯以恐吓为手段这么干的吧。

幸运的是,除了这一位,我在母亲求诊时遇到的全是好人。)

这一切得从新冠爆发说起。

我对新冠感情极其复杂,不全是憎恶,若不是新冠,我们全家不会遭这么大罪,但没有新冠,可能我就永远失去我的母亲了。

2020年初大年29,兄弟们聚餐给回到家乡过年的发小接风,提起新冠,大家都说要小心了,现在各种传言都有,但也别那么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发小却说这次疫情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他在某院某所中伺候肿瘤yao物研发的院士,老婆也是医卫业内人士,消息算是灵通的,也就是他这次警告,我们才真正开始重视这次疫情。

大年三十,我去父母那儿,老妈跟我讲,不知道怎么的,全身起了大片水泡,但过几小时又自动消失,相当难受。

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老妈说感觉好象是荨麻疹,但现在情况挺紧张的,医院能不去就别去了,忍一忍过几天就好了。

我觉得也对。

没想到这个荨麻疹一得就是半年,给老妈带来巨大的痛苦,每天起了又消,消了又起,痛痒难耐,反反复复,终于忍不住去医院,医生说这个要是刚发作的时候,到医院打几针激素类的yao物应该就很轻松治好了,但过了这么久,只能慢慢来,目前来看,先控制饮食吧。

慢慢来你总得来啊,不管用什么方子,使什么yao物,都不能缓解。

控制饮食也非常痛苦,鸡鱼肉蛋慢慢的都不敢吃了,各种调料不敢用了,yao膏换了十几种,完全没效果,荨麻疹每天随机长出来,又随机消失掉。

到了五月底,老母亲又因吃糖蒜诱发胃痛,老人家又想忍一忍,我说不行,得去医院,一查得了胆囊炎,因为我就有胆囊炎,知道这个病的痛苦之处,所以鼓动她干脆作手术把胆囊切除得了。

这次老妈听我的了。

2020年6月2号

术前检查,上午拍的CT,下午弟弟去拿片子。

我正在家睡午觉,弟弟打电话给我说:“哥,好象情况不对,CT分析说有肺部阴影,怀疑是CA,我问了下医生,报上的CA就是cancer。”

我睡得迷迷糊糊,起床气又大的一逼,说他妈什么cancer,医院的这帮人就知道吓唬人。

说完我吓得彻底清醒了。

C-A-N-C-E-R。

老妈只是切除个胆囊,怎么可能会是cancer?

但弟弟和主治大夫通过电话了,确认有这个可能,并且建议赶快作穿刺取样和PET-CT。

兄弟俩赶快托人找我们知道的更好的医生来看CT,医生说从CT来看,是肺癌,晚期。

我想起了发小,哆嗦着打电话给他,电话刚接通,他刚说了声喂,我压抑着情绪问:“我妈在医院拍CT,查出可能是肺癌晚期。“

发小没听清:”谁?得了什么?“

我终于控制不住,嚎啕起来:“是我妈,查出肺癌晚期,我是不是该把她带到北京看看?就算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发小懵了,过了有20秒才回我,说你更好把阿姨带到北京,我来帮你想想办法该找谁,晚上给我回复。

晚上他发微信给我,说开始他吓坏了,还以为是我得了肺癌,我说是我妈,但宁愿是我。

后来见面时,发小跟我说,因为他工作的性质,找他帮忙托关系的人很多很多,通常他只能做到给人指方向,介绍北京哪家医院侧重点,分析哪个医生合适,然后带些礼物到病房看望一下就算帮忙了,但这次微信后,他决定全力以赴来帮我。

晚上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作梦时都想着从小到大和老母亲的点点滴滴,第二天醒了我和老婆说,我要尽更大努力救我妈,就算她多活一年我都心甘情愿,但这得花钱,花很多钱,具体多少我还不知道,我决定把我们闲置的一套房卖了以备不时之需。

老婆说:”为了救老妈,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毫不犹豫的表态给了我巨大的安慰,我流着泪说老婆谢谢你。

为了这一句话,我发誓这辈子决不负她,一辈子给她当狗。

2020年6月3号

我和弟弟在老妈住院部楼下汇合,我把想法跟他讲了,他也完全同意。

两人分析了一下,很多病人开始都活的好好的,但听说自己得了这个病之后,精神一下子就彻底崩溃,很快就支撑不住死去,所以我们还得好好哄着老太太,就以本地医院设备不行,拍一次PET-CT要七八千,大城市的医院还不认小地方的查检,到时重复花钱,不如直接去大医院做检查这个借口哄着她去北京。

老妈的性格我俩都了解,讳疾忌医,如果她自己知道病情,很大的可能是不愿意折腾,甚至不愿意接受治疗。

弟弟说如果这样我们也由着她,到时我们兄弟俩开着车带她全国各地转一转,很多地方她都想去但没去成,很多老朋友她都想看但多年未见,我们就这样带着她,一直到她彻底挺不住再带她回家。

他妈的说到这儿我眼泪又出来了。容我缓一缓。

2020年6月5号

两天的煎熬,发小一直没打电话过来,我也没敢电话追过去问。一方面我怕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另一方面我只能信任他了。

如果是其它小病小痛,可能我不会这么无助,但肺癌晚期,这种结果几乎注定的恶疾,我只能听从运气。

下午老婆开车带着我和儿子去医院的路上,发小打电话过来了,说已经通过关系找到了东肿(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和北肿(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主任副主任级医生,让我们赶快安排时间去北京。

我不知道发小是用了多大的代价,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尽了全力。

感激的话我没说几句,有情后补罢!

发小又说,他的母亲也有过相似经历,一家人也被吓得半死,但最终查出是肺结核,阿姨吉人天相,你现在也别这么悲观。

我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但这种机率太小太小了,况且已经有两位医生说明了可能性,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我知道这种事情得听专家的。

挂了电话,我和老婆说,看到一句话,以前觉得是文青矫情,现在觉得太有感触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说这句话时本来还是挺平静的,说完巨大的悲伤涌起,我坐在副驾逐渐哽咽,随之大声号哭起来。

儿子在后排弓着身拍我的胸口,哭着试图安慰我。

这是他之一次见到我哭。

老婆说你哭吧,发泻一下也好,免得一会儿到医院,看到老妈会控制不住情绪,那个时候哭可能会吓到老妈。

我说哭好了,我得打电话给我弟。

让弟弟带着老婆孩子在住院部楼下汇合,我和他开始商量如何说服老母亲去北京?如何在父母两位老人家不受惊吓的情况下安安心心的同意去北京?

不管如何,这个事儿现在就得解决。

后来老弟说,老妈一向节俭,干脆就说检查要花很多钱,而且某一家医院的检查结果转院后大城市的医院不认账,还得重新检查,这样老妈还真有可能会听咱们的。

半个小时后,老妈带着点疑虑,同意了我们的请求,择日赴京检查。

把老妈送上楼之后,我和弟弟接着商量,老妈在外婆家是老大,从13岁开始就工作养家,一直是几个弟弟妹妹的主心骨,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得向几位舅舅阿姨汇报,如果不说,他们会恨咱家的。

晚上打电话给舅舅姨妈几位老人家,介绍了目前老妈的情况和我们的打算,并且请求几位老人家装作不知道她的病情。

弟弟打电话过来,说网上挂号时抢不到北肿东肿的号,我赶快微信给发小,发小说没关系,明天你接着抢,如果实在抢不到,你直接去医院找人。

2020年6月6日

我给老妈办了出院手续,办手续时,老妈的管床大夫说,你们去北京的决定是对的,那里的医疗资源比我们这个三线城市好太多,祝阿姨吉人天相。

(弟弟去给老妈去医保处办了异地转医保的什么手续,这个非常非常重要,具体时间节点,事情过去太久,我不是经办人实在回想不起来,但这个真的很重要,给我们省了大笔资金。)

2020年6月7日

早晨,几位舅舅和姨妈各自携全家来看望老妈,走时留下几万块钱,老妈坚决不要,都快打起来了,最后还是收下了。

老妈说你舅他们几个真奇怪,来看我就看我,哭什么。

我说是看你遭罪,心疼你。

中午吃饭时弟弟说抢到了东肿的号,北肿还是没抢到,我说没关系,北肿那边直接去就好了。

老妈也感慨起来,说当初发小天天来我家吃饭,没白疼这小子。

票订好了,6月10号的高铁,晚上抵京,老妈居然还挺期待的,说从前老爸在天津当兵时,她从家去天津探亲要坐近20个小时的火车,没想到现在几个小时就能到北京了。

老爸坐在边上也抹起了眼泪,他不知道老妈的病情,但我知道他感觉到什么了。

既然确定行程,准备工作就要紧锣密鼓地动起来了。

先是京东买轮椅,考虑到上下楼梯方便搬运,所以我优先订了辆轻便型的,重量才6.0KG,第二天到货拆开包装安装好之,老太太坐上去总感觉不是太稳当,又加急订了辆重点儿的,10号下午的火车,轮椅上午才到,感谢京东快递。

只是15公斤……可太特么重了!

然后定酒店,考虑到先去北肿,所以在北肿南边200米处订了个商务酒店,400*2,把老妈心疼的要命,我和弟弟商量好,每晚必须要有个人陪老太太一起住,以防万一。

下午快出发时,我们没让老爸跟到车站,分别时老爸眼泪汪汪拉着我的手反复嘱托要照顾好老妈,我说放心吧老爸,我一定把老妈平平安安带回家。

老妈之一次坐高铁,非常兴奋,时不时问我到哪了,间中谈及我和弟弟小时候的往事。

我说我记得小时候有次老妈和老爸约好,趁他探亲假一起带着我和弟弟去徐州爷爷家,回来的时候,骗我说一起火车回L市,结果在站台上把我交给了老爸。

老爸是个军人,那时一年才见一次,我和他不熟,在站台上又跳又闹,觉得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到了爷爷家还是闹,我几个叔叔哄我哄出一头大汗,最后我家小五叔不知从哪偷了个避孕套吹了个大气球给我,我才消停下来。

老妈算了半天突然惊道:那个时候你才两岁多,到现在还记得这事儿?

我说当然了,我这个人睚眦必报,别人对我好我记得清楚,别人对我不好我更记得清楚。

谈兴正浓间,老爸每半小时发一次微信视频过来,嘘寒问暖,充分体现老年热恋男女的酸臭。老妈开始还挺感动的,行程过半终于不耐烦了,严厉批评了自家老头,这才消停些。

出北京南站已是深夜,排了台出租车,报了地名海淀区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出站后绕道我感觉不对劲,打开高德发现明明该往西北,司机带着我们往东,问了一嘴,司机说听错地址,改道往回走,下车时再次道歉,少收5块钱。

这种行为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但老妈做为一名鱼唇善良的老年妇女,既怕事又有人在外地要低头的想法,还超级有同情心,觉得司机不容易,阻止了我和司机讲道理。

好吧,时间太晚,第二天还要去找大夫,就这么地吧!

2020年6月11日

早8点,我和弟弟推着轮椅站在北肿一楼大厅,彻底懵逼。

人山人海。

导医台那儿摆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别说赶火车赶飞机,别说家里有急事,大家都一样,安安心心排队吧(时间太久我忘的差不多了,大概是这意思,比我说的还要更“横”一点儿,总之我们是加号的,所以有机会见到医生就真的很感激了。)

我居然把这个拍下来了,而且还被我从硬盘中翻了出来

坐那儿的护士说,挂上号的在11点(半)之前排,挂不到号的得到11点半后才能见得到医生。

虽然才8点,但好不容易来了,还真不敢走,我让弟弟带着老妈先回酒店,11点再过来也来得及。

枯坐三小时,中间给发小打电话,发小说放心吧,已经反复确认过,上午一定能见着人。

11点50,我们被叫进X医生办公室。

首先说明,这位医生对老太太非常温柔客气,谈话严谨专业,也很愿意帮忙,但我不知道这个贴子对他有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所以只能以X代替。

我们先向X医生说明了大致情况,把CT拿出来给他,他研究了半天,向我们递了个眼神,问我们俩:阿姨在外面等那么久,会不会太累,需要带出去让阿姨休息一下么?我们好详细谈谈病情。

我和弟弟面面相觑--快瞒不住了,老妈应该是早有预感:X医生,我都七十多的人了,我不怕死,从两个儿子说要把我从L市带到北京来检查,我就猜到肯定有不太好的病情,你说什么,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X医生说:从CT来看,初步判断应该是肺部肿瘤,而且良性的可能不大。

老妈追问:那就是肺癌?

X医生:嗯,但这仅仅是增强CT,很多检查都没有做,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倒底是什么,只有做过PET-CT和穿刺取样(好象是有个什么术语,我彻底忘了)才能确诊。

我们都说行,请X医生开单子做检查。

X医生说北肿检查排队太厉害,PET-CT能在两到三天内解决,其它的各种化验穿刺什么的排下来要近一个月。

这个我和弟弟不太能接受,如果老妈真是这个病,一个月太久了。

X医生又说,如果等不及,就去北肿的合作单位,离北肿几百米的迦南医院,这应该是家民营医院,贵很多,也快很多。

我们说好,先把PET-CT做了,其它的再回去商量一下。

出了医院,老妈说你们一提来北京,我心里就大概有数了,肯定是有非常不好的病,其实要不是怕你们担心,我自己是不想治的,如果真是肺癌,又要手术又要化疗什么的太遭罪了,不如就回家等死罢。

我和弟弟强颜欢笑说,你才是七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有大把的青春要渡过,真不治了还能让你老公独守空房吗?那他再找一个怎么办。

其实大家都很绝望,但为了其他人,硬撑着不让情绪失控。

吃过饭回酒店,我让弟弟带着老妈上楼,我自己蹲在酒店门口给发小打电话通报情况,发小说先别急着在北肿检查,还有东肿没去过呐,这种病别只听一个医生的,反正人都千里迢迢到北京了,多跑几家医院总是好的,既然明天去东肿,那明晚请阿姨吃饭。

我说疫情期间害吃啥饭啊,你们已经够操心的了,饭就不吃了吧。

发小说吃了阿姨那么多顿饭,今天你们到北京了怎么可能不见见她老人家。

上楼跟老妈说发小请吃饭,老妈挺感动的,说患难见真情就是太麻烦他啦。

左右第二天就得去东肿,那么就退房搬到东肿边上的酒店吧。

下午三点来钟,发小开车到新酒店接我,说咱俩都是电话聊,具体细节还没说清楚。

到他家小区,坐在小区花园,发小把肺癌相关的细节剖析给我,也再次安慰了我,首先存在个误诊的可能,当然也不能说是误诊,因为光是一张CT不能完全确诊,很多病的表现其实都差不多,其次就算是肺癌,现在有靶向yao,虽然配型机率不算高,但总之是有希望的。

我对发小深深的感激,但心里非常非常悲观,我觉得我妈撑不过这一关了。

这么多年,其实我个人小家庭挺和谐,经济情况也还行,对父母应该也算是非常到位,以前在北京工作时,不管有多忙,周末我总是得回家的,开始L市没通高铁,飞机航班的时间又不太合适,通常我都会乘高铁到徐州(地铁加高铁4.5小时),再从徐州绿皮车或是大巴到L市……他妈的,到连云港市。每周光是回家在路上来回就要18-20个小时。这么辛苦就是多陪陪老婆孩子,周六周日的两个中午到父母家再给全家烧一顿饭。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做到这样应该算是不错了。

但在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你做的远远不够。

你会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陪陪老人家,为什么在父母生气时没有好好哄哄他们而是发脾气夺门而出,为什么在他们身体不舒服时没有之一时间带着他们去医院,为什么在他们催你结婚时你老是觉得自己没玩够还想尽办法拖延——我恐婚。弟弟28岁结婚,我33岁结婚,可想而知老弟结婚后我承受了多大的催婚压力。老妈想着花样天天催着我相亲,我不管见了谁都以不太满意为借口逃避,为了这,她和老爸把他们所有朋友同事都得罪光了。

想着老妈刚说过看着我和弟弟两人结婚有了孩子,她就算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捂着脸哽咽起来,说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没有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发小长叹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得保重身体。

2020年6月12日

发小说东肿在治疗肿瘤这一块儿国内排名比北肿还高,就是不知道你们在网上挂号排到哪个医生。

一大早,我和弟弟推着轮椅带着老妈来到东肿,东肿门口排了长长的队查码登记,不过人比北肿要少些。拿号等待什么的也不是太久,很快就叫到我们的号,进了医生办公室,有位姓F的医生,我们把母亲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要拿CT给他看,他摆摆手说这个情况我们现在不好说,片子看也没什么用,先做检查罢!

开了检查单,比北肿排的时间还长,最后一项检查排到7月20号。

出了医院,我和弟弟破口大骂,千里迢迢到这里来,5分钟就把我们赶出去,什么病情,什么分析全都没有,要不是发小,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听任东肿的这位医生摆布,羁留在北京住40天做各种检查。

晚上和发小全家吃饭,我把情况一介绍,发小他老婆哎哟喂了一声:你们怎么遇到他了,这人是东肿有名的大混子!每天8小时他多一分钟都不会呆,有什么疑难杂症他都往外一推,那是相当的奇葩。

我说东肿这么牛B的医院还有这种人?

发小说“你见的太少了,我就是这个行业,见过无数人间惨……”许是怕 *** 到我妈,他话风一转,说最近你们得小心些。

因为,新发地爆发新冠疫情,已经扩散了!

我说没啥感觉啊,路上行人没多少戴口罩的嘛。

发小两口子都在医卫行业,知道的东西比较多,说这次不一样,事态很紧急,你们千万小心,医院管控力度肯定要加大,可能对求医有一定影响。

说了半天疫情问题,我对发小说:“我想了下,疫情对求诊一定有影响,既然北肿能先做PET-CT,就抓紧时间去做了,然后我们也别管多花钱,去迦南把能做的检查全做了,然后看情况再一步一步往下走。”

大家都表示赞同,老妈有点儿心疼钱,我说如果老老实实排队等40天,你愿意吗?老爸现在一个人在家,你放心?

老妈说不愿意,我想早点回家。

那大家意见就达成一致了。

2020年6月13日

一大早带老妈去吃早饭,老妈的荨麻疹一直在折磨着她,什么东西都不敢吃,只能遵遗嘱吃点清淡的。我们在一家卖煎包煎盒子的早餐店询问有没有什么清淡点的包子,店员说没有,看老太太满头银发坐着轮椅发就问阿姨怎么了,我说老母亲有荨麻疹,不敢吃放太多佐料的食物,店员跑去找老板,老板两口子一口答应下来,特地调馅,给我妈做了一锅青菜煎包。

我们都感觉很温暖,这个世界有无数的人在释放善意。

吃完早饭,弟弟坐地铁去北肿办理PET-CT交费排日期,回来说今天人少多了,医院门口排查的确也严格了很多。

日期定在17号早上,这几天就等着呗。

我说既然现在只能等,带老妈去北京各个景点转一转?

老妈也挺动心的,不过她走不动路,所以我又打电话给发小,问北京目前受疫情影响的现状下,有啥不太需要走路或是能全程能用轮椅的景点。

发小说:“我在北京十几年,连故宫长城都没去过,你问我这个?等我电话罢!”

十分钟后他微信发来建议,说你们这种情况就只能去天安门北海公园了。

2020年6月14号

既然又要回北肿,就先搬酒店,老妈说400块一间房,两间就800太心疼了,不愿意去,我就在APP上找了个北京西站边上的酒店,虽然还是离得远,但胜在交通方便 ,打车什么的也挺快。

住了一晚,看到通报,北京西站发现新冠确诊!

百度地图上周围全红。

逃难似的,搬离酒店。

换个区,到六里桥边上的一家酒店,检查了我们的健康码,绿色。

正在庆幸中,发现隔壁的海鲜城被封了,来了一大群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我没敢跟老妈讲,把我弟弟叫出门,说这里可能也不*全,咱们再搬?

弟弟说老妈还在求医中,我们的健康码绝对不能红,撤罢!

赶快找酒店,然后打电话预约,酒店前台反复追问我们健康码正不正常,确认之后才同意入住。

回到房间跟老妈讲,老妈这次挺听话的,马上答应下来,才入住两三个小时,又得退房走人。

这次搬到了南新华街的锦江之星,离天安门广场1公里多些。

周围一圈最红码黄码区,不过最近的离我们一公里,这次算是基本安定下来了吧?

2021年6月16日

带老妈去天安门广场。

疫情影响,人很少很少。

金水桥头、人民大会堂门口只有我们母子三人+执勤武警。

人民英雄纪念碑下也只有我们三人。

没人打扰我们拍照,母子三人拍了有几百张相片,几乎全是我和我弟两人一左一右搂着老太太 *** 的。

毛主席纪念堂大门紧闭,老妈说看不到毛老人家太遗憾了,我们鞠几个躬吧。

中午一过,我们又打车去北海公园。

疫情影响,所有的室内景点全部关闭,但北海公园的外景已经足够漂亮。

人还是不多,三三两两在园区慢走,我小时候就见过一张母亲以白塔为背景的相片,很美,然后专门找了那张老照片的角度,和弟弟两人一左一右拥着老妈,亲吻着老妈的脸颊 *** 了几张,老妈有点不好意思,说两个小老头这样抱着老妈也不怕丢人,但还是非常配合。

其实我们都知道,但不敢说出口,这些相片可能是最后的留念了。

网上找来的相片

楞伽窟,里面的佛相挨个拜过,这个时候,能求的我都求了。

在我们拜佛时,老妈坐在这个亭子里偷偷抹眼泪

2020年6月17日

三人打车到北肿做PET-CT,门口检查愈发严格。

做PET-CT的人很多,排队等候时,边上一对50多岁的两口子和我妈攀谈起来,这家大哥已经做到第七次PET-CT了,一次七八千,光是PETCT就是好几万,每次检查后都看着一点点扩散,靶向配型没配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化疗等死。

大哥又指着长长的队伍说,这些好多都是熟面孔,基本都是在等死。

一声叹息,众生皆苦。

PET-CT做起来比较痛苦,注射的yao水有放射性,护士跟我妈说24时内要大量喝水,更好一个人住,放射性yao水对其他人健康有影响,我和弟弟担心老妈晚上一个人不方便,决定还是得有人陪着她。

老妈抵死不从,说我这个病已经这样了,你们日子还长,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不治了,今天就回家。

好吧,听你的。

今天中午点了家叫田师傅便当的快卖,老妈对便当里的油焖茄子大加赞赏,说好吃。

疫情影响,在北京这段时间吃饭是个大问题,大部份时间只能点外卖,话说北京包子是真不行,面也不怎么合口味,老妈还慕名点过庆丰包子,吃完后悔万分。

老弟以前在中央警备团服兵役,还参加过几次大规模行动,只是驻地在北京郊区,苦的一逼,训练累的一逼,有时回忆在部队的生活,就四个字又累又饿。

三餐管饱,没有零嘴,其实是馋。

2000年我去北京看他,带他去吃肯德基,这家伙一人吃了180块钱的,看着他吃我都怕他被撑死。

总之这人的特点突出一个馋。

晚上伺候过老妈吃饭,弟弟说要找点北京特色小吃,我想了半天带他去吃了煤市街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卤煮火烧。他兴冲冲跟着我在胡同里骑了十五分钟共享单车,吃完大呼上当。

2020年6月18日

今天的计划是我早上取片子,然后请X大夫再研究研究,然后下午带老妈去迦南去检查。

结果医院疫情防控力度再次加大,除了在网络挂号挂到的人,其它人已经没办法进入院区了。

我拿着片子在大厅里转了半天,没找到机会,没办法,先回酒店吧。

坐地铁回酒店,在和平门地铁拍了张照片,是想告诉老妈别省钱了,老老实实打车,这样的楼梯太高太陡,她走不动。

(时间太久,印象里和平门地铁站没有电梯,最起码西南角的那个出口没有。)

边上的地铁工作人员看我拍照,可能是觉得我有啥意图,就过来问我:“先生,你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说我家母亲坐轮椅,这个楼梯她可能不太方便。

工作人员把他电话留给我,说如果要来,提前打电话给他,他安排楼梯机器人接送老人家上下楼,就算他调休时他也可以安排同事来做。

一方面震惊于现在科技已经普及到这种程度了,虽然爬梯机器人不算啥高科技,但地铁站都开始使用这些还是让人想不到的。

另一方面,被猝不及防温暖到了。

我在北京工作多年,知道这里人与人相处是客气而保持距离的。

但疫情期间,我们遇到了非常非常多的好心人,疫情刚开始时地铁上人还挺多,坐上车始就有人让座,我们说老太太一个人坐轮椅就行了,不麻烦大家,大家说你们推轮椅也很累的,都坐下吧。

酒店前台也会关心老太太,看我们推轮椅挺累,主动帮我们搬运,后来干脆说轮椅放前台吧,你们就别太辛苦。

吃早餐时的那家夫妻店,专门给老母亲调馅儿。

地铁工作人员给我一个陌生人电话,就是为了让老母亲出行少些麻烦。

虽然母亲的病情压得全家心情抑郁,但这些好心人的帮助让我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安慰。

回到酒店,把刚发生的事情说了,老妈也非常感动。

没好意思麻烦地铁小哥,我们还是打车去了医院。

下午各种血液检查,在大厅里呆了一整天。

第二天各种检查,又是一整天。

晚上穿刺。

做穿刺的人也不少,一直拖到晚上六点多钟才排到我妈。

老太太有点儿紧张,安抚了十几分钟才平静下来。

穿刺倒是很快,20分钟-半小时人就出来了,医生说穿刺后体温会比较高,这是正常情况。

休息了半小时,离开医院时已经快八点了,老妈肚子有点儿饿,我和弟弟琢磨着先带她找点儿吃的。

疫情已经很严重了,街上行人很少,几乎看不到开门的店面,我通过大众点评找到400米外一家卖馅饼的店,推着轮椅过去,进门前测体温,我和弟弟体温正常,老妈38.9度。

测体温的小伙子吓死了,整个人往后弹射出好几米远,店里几位店员也非常紧张,几个人在远处畏畏缩缩看着我们,我说大家别担心,我家母亲是刚做了穿刺,体温上升是正常情况,我们不进店里,就买点东西我们在门口吃。

店员很殷勤地搬桌椅出来,老妈饿了,吃了不少。

老妈说别怪这些店员,他们也是小孩子,北京疫情,他们家大人一定也非常担心吧。

吃完再量体温,38度。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开始琢磨,万一进酒店量体温,还是高,前台不准我们进咋办?

下车后,我在酒店边上小超市买了瓶冰镇可乐,让老妈把手腕贴在可乐瓶上一会儿,一会儿测体温时说不定就蒙混过关了呢。

可能是我们在这个酒店住了不少天,前台没测。

老爸打电话来,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追问了我好几次老妈的病情。

除了我老婆每天中午给他作一顿饭,现在是一个人在家,关于病情我实在不敢跟他讲太多。

安慰了20分钟,说老妈情况还挺好的,你别多想。

反正是穿刺做完,一切等结果出来,等待命运的裁决了。

发小打电话过来,说穿刺做完,这几天没事儿,第二天带你们去潭柘寺拜拜。

一大早开车过来,带我们去了潭柘寺,可能是户外,居然有不少人,停车场车位停了近一半的车。

老样子,室内建筑全部关闭,除了主殿门打开,游人香客可以在主殿门口叩拜。

主殿副殿拜过,发小把我们带到yao师殿说拜拜吧,这个挺灵的。

网络图片

我们去的时候,栏杆上的哈达(是叫哈达吗?)比这张相片上的多不少。

忘记多少钱一条了,请了几条非常虔诚的叩拜。

发小为自家父母也请了一条。

网络图片,印象里也有这个,写了名字

我知道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但在恶疫之前,人真的无能为力,除了期待运气,还能怎么办呢?

回到酒店,老妈有点累休息去了,我打开百度地图研究疫情地图,发现黄码区离这儿越来越近,决定换个酒店。

关键时刻,我们的健康码绝对不能红。

2020年6月21日

经过我实地考察,我们换酒店了,大栅栏。

这家酒店疫情之前每天600,现在是可怜的139。

我感觉捡了个大便宜。

这么繁华的商业区,现在白天是这样的:

晚上是这样的:

还拍到了日食。

北京的兄弟或是来大栅栏游玩过的兄弟,知道这有多离谱。

疫情严重影响了这里的人群。

街口有专门的武警或安保人员设卡。

每天晚上都带着老妈妈去前门大街转一转。

等待结果出来这几天,大家心情都很压抑,我们小心翼翼的相互安慰。

我和弟弟对老太太各种彩衣娱亲--虽然我俩都40多了,但在母亲面前,可不永远都是小孩子嘛!

2020年6月23日

弟弟早早起床,今天他要去迦南拿穿刺结果。

我们三人在酒店,相坐无言。

老妈叫住了要出门的弟弟,把她的存折存单和密码告诉我俩,我和弟弟心乱如麻,她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弟弟出门后,我妈坐在轮椅上拉着我说了很多往事,说起她在淮海战役中失踪的国军父亲,说起她小时候差点被送人的弟弟,说起太姥爷抱着她和舅舅两人说就算饿死一家也要死在一起,说起太姥姥被恶婆婆折磨挣扎求生,说起她小时候养的猫,还说了很多本来打算带到坟墓里的往事秘密。

我说妈,跟过去相比生活好太多了,你孙子还没结婚呢,等有人叫你太奶奶(曾祖母),那时你想走我绝不拦你。

转身到卫生间,深深呼气,洗把脸控制了情绪,出来接着聊天。

一个多小时后,弟弟电话来了,我哆嗦着点开接听,电话里弟弟大声嚎叫:“哥,结果出来了,不是癌不是癌不是癌!”

我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却又化为明亮的血红--就像你闭上眼睛看向太阳,又像黑夜里突然在头顶不远爆开了一朵硕大的焰火。绝处逢生的狂喜压抑的痛楚无所诉说的委屈全都涌起,我跪在地上把脑袋拱在老妈怀里嚎啕大哭却又狂笑起来。

真好,老妈保住了。

中午一点多,弟弟回来,带来了关于老妈病情的消息。

胸腺瘤B2型,再进一步到C型就是胸腺癌。

我们对这种病一无所知,弟弟去找X大夫咨询,北肿现在疫情管控极为严厉,不太招收新病人,没有预约根本进不了住院部。

这个时候,弟弟来了个神操作,他诈言说和X大夫说好,给他送病人资料,看守电梯的护士被骗过,他就这么溜进了住院部。而在住院部内部看守大门的第二道关卡处,X大夫正好出门,就这么非常幸运的堵到了他。

把PET-CT和穿刺报造给X大夫看过之后,X大夫直言这个病非常非常罕见,目前全世界对这个病都没有专门的治疗方案,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危险的,从穿刺结果来看现在是B2型,再恶化就转化为癌,考虑到阿姨年纪比较大,直接化疗能多活三五年,要想保命肯定是要作手术的,但北肿目前防控疫情,肯定无法入院治疗。但不管怎么说,胸腺瘤的风险比肺癌晚期要小多的多,最起码,命是可以保住的。

得到专家的建议,最初的狂喜之后,我的心里喜忧参半。

老母亲的病没有那么严重,这个肯定是值得高兴,但是,胸腺瘤又该怎么冶?

百度了一下,胸腺瘤发病率每10万人0.13%,直观一点,按这个机率来算,全中国15亿人发病人数为1950人(不过从百度也有资料提及,好象这个病机率比0.13%高)。

而肺癌发病率是每10万人30-280人,平均数为50人+,按全国15亿人计算是75万人。也就是说胸腺癌是肺率发病率的0.26%。

现在对胸腺瘤的罕见性有直观认识了。

这么说吧,身为中国更好的几家肿瘤医院中更好的几位肿留专家中的一位,X大夫说这个病大家都知道,但几年都遇不到一例。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罕见的病,没有针对这种病的治疗方案。

精确点说,是没有针对这种病的保守治疗方案。

严谨点说,是找不到能用保守治疗方案治这个病的医生,也许有,但以我的能力完全遇不上。

只能手术。

但北京医疗资源的大门因疫情原因,全线关闭了,找不到任何能收冶手术的医院。

也就是说,刚知道老妈的命保住了,但是我们对后续治疗心中一片茫然。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期待发小能提供建议,我避开老太太躲在酒店楼下,发疯了似的找了所有我认识的人。

微信好友、电话号码薄凡是我觉得有哪怕一丝希望能提供帮助或是信息的人,我都找遍了。

在北京工作的同学、好友、同事。

在华东各区域的前同事。

甚至,找到了我的仇家。

这货是个比我还英俊的中年老帅哥,我和他的斗争能写一本小说——真的,如果我不是背井离乡到北京发展,这一生我可能都遇不到这么牛B的对手,而他的失败不是因为我牛B,只是因为他的手下对他不满。我打算以后再写一篇关于我和他的战斗史的文章,这里不多展开了。

仇家接到我电话很诧异,说”今天楼下喜鹊叫,我就知道有好事儿,没想到是您联系我了!“

这阴阳怪气老怀念了。

但我只能恭恭敬敬回答:“M哥,不知您有什么医院的资源吗?”

然后把老太太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仇家半天没出声,憋了半天说:“这事儿吧,如果是你得这病,我还真挺高兴的,中午还能多炒俩菜喝点小酒,但这是你家老太太,那我难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认识的那点人估计没啥作用。“

行吧,没幸灾乐祸我已经很知足了。

过了一小时,他发微信过来:”刚问了一圈,目前来看医院都进不了人。祝老太太早日康复。“

他的电话打完,我的资源已经全部找尽,走投无路了。

2020年6月24日

这两天心情不是那么煎熬了,但焦虑感愈发严重。

找不到医生,进不了医院,救不了老妈。

一夜之间,牙痛胆囊疼全出来了,怕老妈担心,强颜欢笑硬撑着。

想起发小介绍的北医三院皮肤科专家,决定今天带老妈去看折磨了她半年的荨麻疹。

要本来想挂专家号,结果运气不错,普号发现了那位专家。

50块钱(或是30?)

疫情愈发严重,打车时路过天安门,几百米之内只有我们这一台车。

医院门口测核酸的排了有几百米的队伍。

女专家很耐心地回答了老妈许多疑问,老妈说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胸腺瘤诱发荨麻疹,专家说应该不可能,最后开了18块钱的yao。

晚上咬牙向老妈坦承自己这两天一直在找医院,但没找到。

老妈说我们可以找你H姨试试啊。

对啊!

H姨是老妈年轻时就相熟的忘年交,和老太太也有四五十年的老交情了,她老公退休前是南京某医院的副院长。

电话通报病情之后,H姨十分钟后就回电话了:“我老公以前同事A,现在是清华大学某附属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已经问过他了,能治。”

长出一口气,和H姨约好25号上午去见A主任。

半小时后,发小也打电话来:“我在家琢磨了一天,发现自己走入了误区,阿姨原来是按肺癌找人,我光顾着找胸内科了,但其实现在确诊是胸腺瘤,那手术应该找胸外科啊!你现在百度一下,中国医学院王俊院士,他有多牛B百度会告诉你。”

我大喜:“这么说你能找到王俊院士?”

发小:“这么大的大神我怎么可能找到?但我知道他治疗组的人啊,他们团队有位叫刘军的,同样也是大神,刚我下载了北医APP,发现明天下午他还有专家号,按理说他的号根本抢不到,但现在是疫情期间,号比以前好抢了!”

然后在线指导我火速下载北医APP,专家号挂号,花了300块挂号费,最后一个号被我抢到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先百度了一下,王俊院士,电视胸腔镜外科和胸部微创外科的国内创立人,国内绝大部份的胸腔镜微创手术的首例手术都是他完成的!他的医疗组也是众神林立,号称国内最牛逼的胸外科微创手术团队。

说真的,这么厉害的团队,我实在不指望300块的专家号能解决手术问题。

现在更大的希望还是H姨介绍的A医生。

2020年6月25日

推着轮椅来到XX医院,很顺利的找到A主任。

把所有检查资料呈上,A主任仔细看之后,给我们讲解老妈病情具体情况。

还给我们画了张图。

总而言之,开胸手术,切除肿瘤,并用温烫法(专业术语我忘了)把其它小的肿瘤烫死。

开胸手术,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风险太大了。

我和弟弟都有疑虑,没当场同意,很诚恳地向A主任道歉,说我们回去商量考虑一下。

出门后,开了个小会,觉得这是个保底方案,先看有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中午简单吃了点,去见刘军主任。

挂的号好象是中午1:30,后面排了不少人,估计是有人先挂到又放弃了,所以这个专家号才被我们幸运地捡到。

刘主任拿到资料,温和亲切地习惯性科普,科普完之后,直接拍板:“阿姨不要担心,这种肿瘤这个可以手术的,手术完成之后对生存没有什么影响,生存期还是能保证的。”

我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刘主任,您的意思是,我妈可以在您这儿住院做手术了?”

老妈也不太放心:“刘主任,到时是不是您亲自给我做手术?”

刘主任哈哈一笑:“是的,我亲自给您手术!你这个手术难度不大,微创手术几天就能回家,如果没什么疑问,今天下午就能测核酸办住院手续了!”

当着我们的面,打电话给他的助手,通知协调入住。

走出刘主任医室,我和弟弟傻傻对视,这么大这么难的问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之一时间打电话给发小,发小帮我们分析,刘主任风评很好是一个原因,老太太的胸腺瘤非常罕见,可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我问,做手术我们家是不得得包个大红包给他?

发小说,人和人不一样,有的医生是会收红包的,但刘军这样的医生,在学术上有追求,对这些没要求,你别弄巧成拙了。

我说那我们就这么空着手去做手术?

发小说大不了手术完之后,买点水果给管床大夫和护士差不多得了!

行吧,还是得听行内人的。

刘主任在北医三院坐班,但他分管的是海淀区医院,电话打完之后,我们当即打车赶往目的地。

到了海淀区医院,打电话给刘主任助手,又是因为疫情影响,所以只能有一人陪护,我和弟弟都抢着要求登记为陪护人,老妈左看看右看看,选择了弟弟。

我大为不满,老太太最亲近的人果然还是老弟不是我!

老妈说你弟比你细心,脾气也比你好太多,选你我怕过几天会被你气半死。

所以,虽然你很好,但我还是选小儿子。

emmmm……渣妈。

开始我只是想回答题主问题,现在变成了带着老母亲治疗的回忆录,感谢大家的支持。

早知道这样,我就加小标题了,现在加日期这样比较混乱,阅读体验不是太好,可能也不利于大家追更,见谅见谅。

另外,和仇家的争斗,双方都很没下限,想想其实很有意思,不过和本主题不符,所以我删掉了有一千多字。要展开说的话,估计最少也得几万字。

2020年6月25日

确定了陪护人之后,两人不止要测核酸,还得拍CT,看肺部有没有阴影。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助理女士说干脆你们第二天中午来吧,直接带着住院需要所有行李物品来。

回到酒店,如释重负,这半个月和留守家中的老父亲通话一直以隐瞒哄骗为主,他在家里其实已经预感到妈妈的病情很麻烦,这几天就算我们全力安慰,他的情绪也非常不稳定,今天终于可以报个真正意义上的平安了。

当着老妈的面,我开着免提和爸爸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把从老妈胆囊手术发现肺部阴影开始说起,一直到今天确定请到我们能找到的最顶尖外科大夫给老妈作手术为止,一切都交待明白了,听完我们这惊心动魄的的经历,老爸明显松了口气,他从我们说要去北京就看出我和弟弟有事在瞒着他,问又问不出什么,这段时间既担心又孤独,无人分担,现在虽然因为妈妈的手术还是很担心,但心里不怕了。

老爸说,你妈是我们家里的大树,是我的精神支柱,她要是倒了,我怎么办?

老妈听了就得意的笑,我和弟弟非常欣慰地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挂了电话,老妈说你爸也快撑不住了,这段时间他为我们仨担惊受怕的,肯定没过好。

简短的三人会议后约定,26号老太太和弟弟两人进病房,我买28号的火车票回家。

2020年6月26号

按助理女士的说法,我们中午直接拿着行李物品去医院就好,但为防节外生枝,一大早弟弟还是专程跑了一趟医院,确认核酸和CT报告没出现问题。

中午打了滴滴到医院,话说疫情期间,滴滴百度高德送券送到飞起,打车这一块儿,我们省了很多很多钱。

顺利入住,老娘亲和弟弟就算被关进住院区了。

转身下楼乘地铁去另外一家医院作核酸检测,没这玩意儿进不了高铁站,回不了家。

今天的地铁是这样的:

这家医院上查出过核酸阳性,地图上是红的,但排队的人还是很多很多,一直排到天黑。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40块。

晚上见发小,给他儿子带了个刚从京东买来的华为平板,发小气坏了,说我帮你是为了这个?

我说明白明白我懂我懂,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也绝不是这区区一个平板能表达的,老太太这条命其实就算是你救下来的,救命之恩容我后报吧,但这是老太太一片心意,母命难违,老太太住院前还再三叮嘱让我送过来,我还能怎么办?你就别让我为难了啦。

2020年6月27日

下午去看老妈和弟弟,弟弟说已经开始术前检查和身体调养,护士跟他们讲得买大量水果,还得买些生活和医护用物品,正好北面就有个大超市新中关购物中心,我来来 *** 跑了三趟,买了五六大包吃喝用的东西,帮我转交的护士看着都笑,说十天半月出来了,真没必要。

弟弟扶着老妈来拿最后一趟,隔着玻璃门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我眼里含着热泪叮嘱她千万别怕,这只是个小手术,半个月后就可以回家了。

安慰她时可以这么说,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强忍着情绪走出医院大门,一路抽泣着走到地铁站大门,蹲着又闷闷地哭了十分钟。

2020年6月28日

我之一次看到这么空旷的北京南站:

火车上打电话给家里那边的街道办事处,说明了自己情况,问需不需要去指定地点隔离,街道办工作人员说有核酸证明没必要,自己在家自行隔离七天就可以了。

除了老爸每一小时询问行程之外,一路无话。

抵达连云港站后,出站检查时,有个倒霉蛋核酸证明过期半天,被卡在出站口那里出不去,据说得拖去隔离。

老婆说要来接站,我没让她来,因为我得去找老爸,趁着隔离这几天,好好照顾一下他。

按响门铃,看着开门后就老泪纵横的老父亲,我咧开嘴张开双臂。

爸,我回来了。

热烈拥抱了老父亲之后,父子俩人坐下连吃午饭边聊。

这二十多天,老头儿憋坏了,没人说话,又挺担心我们仨,对他的伤害其实也不小。

随着我的回归,他的精神状态迅速恢复过来。

先是把老母亲的病情细细说清楚,然后又介绍了医生团队好给他信心,最后聊到北京可怕的疫情。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吃完饭他就撑不住犯困,问了他才知道,早上他挂念着我回来,五六点就跑出去买菜,说是要好好犒劳我一顿。

我就笑,老爸你那手艺比我差远了,等我回来让我烧一桌好菜给你吃啊。

接下来的三天,我一边在老爸这边居家隔离,一边负责一日三餐陪老头说话聊天散步消食抽烟,间中和北京的老妈、弟弟沟通。

老妈兴致挺好,说睡眠饮食都不错,医生护士都很亲切,还遇到了很好的病友:一对母女俩,母亲是肺部结节(具体什么病忘了)、女儿陪护,她们人很好,也很聊得来,相互照顾,相处的很开心。

弟弟说老妈身体调理的很理想,根据检查结果,第二天接受手术。

2020年7月2日

早上七点,弟弟来电话,说护士来领人,准备手术了,老妈要和我们通话。

我和老爸都挺紧张,但这时最紧张的应该是老妈,所以大家都表示这是个小手术,老太太全麻之后一觉醒来就是个健康的人啦。

挂了电话,我和老爸都有点儿蔫,打起精神,下了两碗面,和老爸草草吃了点。

吃完两人坐在沙发上互相打气,话也不想说了,一个劲儿的吸闷烟。一早上吸了一包多。

中午弟弟终于电话过来。

手术很成功,比想像的还要成功,从右肋下开了个很小的口子的微创手术,取出六个大的瘤,顺便还把所有能看到的小的结节或小瘤用电灼法烫死。

老爸放声大哭,说你妈妈遭罪了,万幸天无绝人之路,幸亏遇到这么多好人好医生,幸亏有你们这两个好儿子。

我抱着老爸拍着他的背,既心酸又骄傲,自从30岁开始我还没结婚,老头就很少夸奖我了,等到弟弟和我先后有了孩子,他就只夸孙子。

之一时间给所有长辈,这段时间他们也是非常煎熬,每天都在打电话关心着我们。

抱着电话又是一顿安慰,安抚好这帮子哭哭涕涕的老头老太太之后,赶紧打电话给发小报喜。

发小说:真好,不枉你们兄弟俩遭这么大罪,把阿姨救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阿姨出院后,我得带着阿姨再去一次潭柘寺还愿,yao师菩萨真灵。

发小又补充道:开始听说阿姨的病情,我其实只是在安慰你,因为我也判断是肺癌了,我能帮你们家的就是尽力不让你们求病过程中走弯路,减少阿姨受的痛苦,没想到有这么奇迹的反转,几乎所有的机会都被你们把握住了,这个结果近乎传奇。我自己也比较受震撼,从业这么多年,很少看到有这么好的结局,只能说阿姨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我很难不迷信一回,要带阿姨去还愿。

我说:没有你一路指点一路帮忙,我妈的病肯定就耽搁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大恩不言谢,一切看我将来罢。

和发小通过电话,又等了一小时,弟弟再次来电,老妈醒了,一切指标都很好,让我们别担心,放心休息,医生说三至五天就可以出院。

我终于有机会享受了一个月以来质量更好的午觉。

晚饭后,带着老爸在街心公园溜弯时,老妈的号码在我手机上亮起。

“儿子,老妈的命保住啦,你终于不用担心失去妈妈了。”

老妈,好好养病,我们等你回家。

2020年7月5日

我结束隔离了,老婆带着儿子来父母家接我,弟弟的老婆儿子也来了,除了老母亲和弟弟,一家算是到齐。

中午我做了顿好吃的,还特地做了份我研究了好几天的油焖茄子,跟老妈在北京吃的那种非常接近,得到家人们一致好评。

席间我和侄儿说,暑假到了,你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没人看着也不是事儿,你爸代我在北京尽孝,那么我就代你爸爸陪着你好好学习吧。

我以前没事就把这小子叫来我家,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他跟我们俩口子还是很亲近的,因此我这么一说,他就满口子答应下来。

但他肯定没想到,这次我对他很严厉,之一天被我逼着写了八小时作业,做再多好吃的也弥补不了他受伤的心灵,第二天打死也不来了,害得我专程开车去他家抓人。

2020年7月7日

这几天老妈情况良好,医生说得多吃些新鲜虾、牛肉有利于伤口恢复,但因为疫情,住院区全封闭管理,这些食品完全没办法准备。

幸运的是,老妈刚结交的医友文阿姨出院了,她女儿从出院之一天开始就连着几天每天给老妈送来牛肉、鱼虾,雪中送炭之恩,没齿难忘。

另一个好消息是,老妈的荨麻疹消失了,手术后一次都没出现,老妈问过医生几次,断言一定是切除肿瘤的原因,把医生都整懵了,医生遇到老太太没办法和她讲道理。

但事实就是这样,困扰了老妈半年多的荨麻疹不医自愈。

我们自己推测是因为胸腺癌导致人体免疫机能降低,导致诱发荨麻疹,肿瘤切除,免疫力提升,荨麻疹就好了。

老妈说明天出院,找酒店休息一天,去潭柘寺还愿,10号火车回家。

2020年7月10日,

我携老婆、儿子在父亲家等着,被母亲电话遥控通知,责令我回自己家。说是要遵守居家隔离七天的纪律。

啧,啧啧。

只好烧了一大桌子菜,重点是她夸过的那道油焖茄子。

2020年7月15日

每天光是微信视频实在难耐,眼看着他们在本地做了两次核酸检查,隔离纪律实在阻挡不住我了,一大早直冲父母家。

老妈开门时看到我吓了一跳,凶巴巴地说才五天你怎么就来了,我隔离还没结束呢,你不许进屋!

话音未落,我眼睁睁看着她的眼泪迅速溢满眼眶,随即抱住我大哭起来。

在路上本来我已经预设了见面时的各种场景,以为我也会哭一场,但这时我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亲吻着老太太苍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额头:“老妈,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这句话后来变成了我们家的一个梗,每次老妈要发点小脾气,我和弟弟就会这么来上一句。

有时老爸发小脾气,我们会说:“老头,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婆的救命恩人的?”

其实到这里,结局就挺圆满的了,但后续的化疗还是有些印象深刻的环节。

老妈对化疗心里充满恐惧,到家后万般抵赖就不想去接受化疗。

我和弟弟把刘主任的话搬出来她才认命。

拖了半个月,之一次去医院化疗,当时给我们看片子的医生正好是我妈的化疗的主治医生,他对老妈的境遇赞叹不已,说哭哭涕涕去北京上海治疗的人很多,但开开心心回来的真不多,能有这么好结局的更是少之又少。

之一次化疗五天,反应不是太大,便秘脱发失眠都有,但不太严重。老妈还专门再次找皮肤科的主任看了看,医生说没听说过胸腺瘤会诱发荨麻疹啊。

老妈就得意的说,我这个就是,现在手术切除胸腺瘤,我的荨麻疹就好啦!

隔半个月的第二次化疗,反应来了,脱发严重,人也变得非常没有精神。

还记得前面说过一起做手术的那对母女俩吗?这家阿姨在南京化疗,说是非常好,没什么不良反应,头发也没脱落。

我妈就非常动心。

其实化疗全国用yao都差不多的,不会有太大的差异,但老妈因为脱发和其它不良反应极为烦恼,所以闹着要去。

行吧,孝顺孝顺嘛,只能顺着来。

这次我和我老婆还有弟弟决定一起陪着她去南京,等看过医生,弟弟还得当晚回家伺候他正怀着二胎的老婆。

反正有我们俩口子照顾老妈肯定是够了。

号已经挂好,8月22日下午两点,出发的时间定在8月22日早上六点。

2020年8月22日

天还没亮,老婆接到岳母电话,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突地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岳父突然摔倒,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本来以为不很严重,结果说是脑溢血,现在人已经送进ICU,小舅子已经开车在来我家小区的路上。

岳父岳母都是很好的人,虽然严重的重男轻女,但我和他们一直相处非常愉快。

毕竟我还操着高情商人士的人设,哄起老头老太太,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且我对我老婆的扶弟魔行为也一直相当容忍,因为我也扶我弟。

岳父年纪也不算太大,谁知道竟遭了这么大的难,更要命的是,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车带老妈去南京求诊了。

老婆止住眼泪,说南京我去不了了,只能分头行动了。

我妈、我爸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都是老婆在照顾,在她怀孕快九个月时,老妈脑梗,老婆不放心医院的护工,在医院一直照顾老妈直到到肚子疼要临产;我这个人相当粗心,我们全家包括爸妈、弟弟弟媳、几个孩子生日全是她早早记着张罗庆祝,母亲节、父亲节也早早把给老人的礼物准备好。

现在她家里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我却帮不上忙。

我抱住她,愧疚万分。

早上五点半,我单身一人到老妈家楼下,老妈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就问儿媳妇怎么没来,我把老丈人的事情说了,老妈就叫我别去了,关键时候要陪着老婆。

我说弟弟当晚就得回连云港,你一个人在南京?

老妈就说干脆这次都别去了吧!

我说不行。

岳父已经在ICU里了,我在ICU外面帮不上什么忙,该找的医生电话联系就行。

——不管如何,只能放下思绪,带着对老婆的愧疚出发了。

一路煎熬开车向南京出发,终于熬到8点半,估摸着各路大神都差不多起床了,我让弟弟开车,自己坐副驾开始打电话求人。

我对脑溢血也不太懂,中间费了不少冤枉工夫,懂行的大神给我科普又用了不少时间。

两小时后,终于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把相关人员救命电话告诉老婆,让她别担心,出了甲事可以找甲,想要做乙检查找乙,想咨询丙事找丙,怕她记不清,又用微信发了长长的语音加文字。

接到这个电话,六神无主的老婆情绪稳定下来了。

她告诉我,岳父的情况现在稳定下来了,可能要做手术。

我的愧疚感减轻了些许。

11点,车开到医院门口。

11点40,绕了无数圈后,终于找到五百米外的一个停车场停好车。

找了家小饭店,炒三五个小菜,吃饱喝足,推着轮椅慢慢走去医院。

到医院门口,弟弟先去大厅取号。过十分钟后,弟弟怒气冲冲出来,明明网络挂号成功,结果取号机提示系统故障,出来的是个空号!去导医台,导医朝他翻了个白眼,说这事儿她们不管,得有专门的人来处理,问专门的人在哪里?她说不知道。

我的邪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老妈看我脸色不对,一把拉住我,说你要敢搞事,我就不看病了,现在就回家。

我还能怎么办,憋着呗。

弟弟只能委委屈屈再进医院大厅,找了一堆人,打了六七个电话,终于有管事儿的来了,给补挂了一个号,但这个号已经从两点变成了四点。

连云港南京这时还没通高铁,要想回去,只能坐大巴,真等到四点,那今晚就回不去了。

我拿过挂号单,跟老妈商量了下,让弟弟现在就去车站坐大巴回连云港吧,这儿有我就行。

在三楼候诊大厅枯坐到四点半,眼瞅着老妈的名字一直排在之一位大半个小时了,但迟迟没有叫号,主任科室倒是热闹的很,人流穿梭进进出出,我感觉非常诧异,就跑到主任科室看热闹。

刚推开门,房间里有位没穿制服的女士就指着我说谁让你进来的,排队去。

我懵了一下,说我一直排之一位半小时了啊。

这位女士说等着。

然后叫房间里的人坐到医生面前。

我就耐心的等着,看完一位了,这女士又安排了第二位,第二位结束了,又安排了第三位。

都没有号。

我明白了。

先礼后兵吧。

我说我们排在之一位快一个小时了,请问是不是快轮到我们了?

那位女士说你排着就是了。

操。

邪火这次是真压不住了。

我手一指这女的说:“你是黄牛还是什么玩意儿?他妈我手里拿着号,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小时,左一个插队右一个插队,还他妈全江苏省更好的肿瘤医院,我看是 *** 你拉皮条的妓院吧?”

既然医生也默认了这种行为,看来这早就成了惯例,那就别怪我指桑骂槐。

老妈估计是听到我的声音了,推门进来,对我厉声说道:“你想干嘛?不许*!”

可把我憋屈死了。

这时,名字很好听,民间评价也很高的这位主任医师叹了口气对那位女士说“你们也太过份了,最最起码也不能干扰到排了名的病人嘛”。

“来来来阿姨,你先坐,这一位结束后就先给你看看。”

我呵呵了一声,心想要不是你们医院纵容,黄牛能嚣张成这样?

但老妈要在他手里化疗,也只能收拾起脾气。

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主任对前面这位病人说半天病情,然后给了病人一个号码“我们医院没有这种yao,这家XX的肿瘤yao效果还是可以的,但买不买完全看你自愿。”

啧。

轮到我妈了,老妈照例先来了个拍马三连,说是听朋友说您这儿化疗效果好,不良反应小,所以专门从连云港到您这儿求诊了。

主任接过资料就哟了一声,说阿姨您这个够罕见的,因为病例太少,所以我们这儿也只能按肺癌的方案给你做化疗。

又翻开之前两次化疗的病历,看了看说我们这儿用yao也是一样的,微调一下紫杉醇用行了。

开了检查单,第二天做全天检查,做好检查就加一位汪女士的微信,到时她会为我们安排床位。

下楼交了检查费用,刚出大厅,老妈哭了出来:“我知道因为我坚持要来南京化疗,关键时刻你没能照顾你岳父,你心情不好,都怪我。”

我都醉了,这都哪跟哪嘛。

不过我也挺理解,老太太化疗,不良反应很严重,身体不舒服,情绪也很敏感特容易瞎想。

第二天,再次膜拜导医台灭绝师太风格数次白眼后,终于把入院检查查血、增强CT、核酸等搞定。

下午加了王医生微信,约定第二天到江宁院区住院。

江宁院区周边餐饮很远,所以我对医院食堂有两个地方印象极为深刻。

一个是老员工随意插队,另一个就是糟糕的口感。

另一个记忆深刻的是住院大楼边上的小花园,里面种着几棵参天大树,八月的南京极为炎热,但树下非常凉爽。

老妈的管床大夫是位青年男医生,非常和蔼专业,有问必答。

而那位汪女士么——

她不是我妈在X院的管床大夫,也不是主治大夫,她只是一位负责安排我妈住院病床的医生,从我妈住院开始她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好奇,把我妈从之一次的CT到手术到术后恢复所有的资料全要了个遍,而且我本来以为就是个第三四期化疗,很多东西没带,还加急让家里顺风邮到的南京,结果她说要把资料留档,这个留档的意思是我主动自愿提交,所以所有资料都得自已复印自备,到住院部楼下的小卖部复印,光复印费花了二百多。

住院的第二天,护士说汪主任找我。我带着我妈去她所在的共公办公室,她见面之一句就是:”你妈这个病都到晚期了,完全没有开刀的必要,开刀了还是不得化疗?现在化疗挺受罪的,这样,你可以去北京(她低头看了看资料)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把你妈妈手术的切片要来,当然这个切片想拿来肯定不容易,你可以找人花钱试试或是找北京卫生部门领导出面弄来,我们当然是没资格会诊啦,但我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我妈懵了,我被吓得半死,没听懂她想暗示什么,把我妈扶回病房,赶快下楼到院子里打电话给北京XX院肿瘤相关研发的发小,发小勃然大怒,说这特么什么忘八蛋医生太没医德,阿姨这种肿瘤太罕见,她这是吓唬你,好把切片和相关手术资料骗来出论文呢。

为了防止错怪好人,我又专门打电话给我妈做手术的刘主任及北肿的X主任,他们一致说如果走正常流程调资料他们会配合,但走私人渠道这不可能。

也是,院士的医疗组,我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通天的关系,能给院士医疗组施压拿资料。

上了楼我又问了这次化疗的主治大夫,他说不需要。

我又问了管床大夫,他叹了口气:“汪主任”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给就给吧,不想给也没事,和化疗方案无关。

折腾了一上午,扶老妈下楼去食堂吃饭。

吃完在树荫下小坐,老妈坐在那儿发了会呆又哭了,说费了这么多事,花了这么多钱,本来以为手术成功就没事了,结果现在是晚期,手术也白做了,我自己倒是不怕死,但我心疼你们兄弟俩为了我遭了那么大的罪。

我说妈,我说什么你现在都不相信,你只相信专家的话,那你信不信我发小?信不信亲自给你做手术的刘主任?信不信北肿的X主任?

我妈说我当然相信他们了。

我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说刚才这几位的电话我都打过了,我发小说了什么、刘主任X主任说了什么,而且你现在的主治大夫和管床大夫我也找过了,他们都说你手术非常成功,接着化疗根本没事。

我妈说堂堂主任会来骗我?

我说发小说了,这个医生是要骗你的资料写论文,人家想进步呢。

我妈说省肿瘤医院的大夫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我说妈,你也不老小了,咋还这么幼稚呢。你还记得东肿的那位F大夫不?还记得来这儿之一天满屋子的黄牛不?明明是封控状态的住院部,你看到那些每天穿着半调子护士服手里拎着yao箱的满楼层乱窜的医yao代表们了不?这个行业不止是好人多,黑暗面也很多啊,你没遇到,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老妈将信将疑,晚上睡觉时又偷偷哭了一会儿。

第二天,住院之前在本部拍的增强CT终于到了。

我拿着检查结果找到主治大夫,问老妈恢复的怎么样,有复发的迹象吗?大夫说恢复的挺好!

又找到管床大夫,他看过也说情况很好。

我心里有底气了。

回病房扶着我妈,找到汪主任,当着全科室的面问”汪主任,请问我妈手术倒底有没有效果?这是晚期吗?“。

她讷讷不能言,最后强笑道阿姨恢复的真不错。

出办公室后,我说我要投诉她。

老妈说她也没让我少一块肉,你别无事生非了。

瞧瞧,什么叫愚蠢的老年妇女?

活该你被吓哭好几次。

这事不算完,中午吃过饭,照例陪着老妈在院子里树荫下小坐,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当律师的发小,这哥们听完骂了我一通,说你咋不勾着她把话再说一遍,然后录音?现在你为了出气,给人看过检查结果了,嘲讽也嘲讽过了,你说她还会不会再把话重说一遍?

……你妹的。

就是说,老妈白被吓了一通了。

行吧,经过这次化疗,我对这座号称中国美誉度排名前十的医院满怀恶感。

总之这次有点儿亏。

老妈化疗反应仍然那么严重,头发开始大片掉落,也是,化疗怎么可能不掉头发呢?这一层病人几乎个个是光头。

住院第四天下午,终于接到可以出院的通知了。

第五天上午,交费、拿yao,办出院手续。

等老妈打完本次化疗的最后一针,待我交过费上楼时,发现老妈病床边上已经排好了下一轮病人。

挂完水,老妈归心似箭,中午饭都不想吃了,催着回家。

我这人有个毛病,吃完饭马上开车会变得非常非常渴睡,高速上常常因要睡着而狂扇自己耳光,所以还真不敢吃中午饭,在路边找了个超市买了些点心和水遍一路狂奔向连云港飞驰。

路上老妈化疗的不良反应越发严重,强忍着难受低声哼哼,脱落的头发沾满了满个后排,银发飞扬在空中,我一边开车一边心疼一边后悔,为什么要来这家医院?

这次回家得给老妈买假发了。

把老妈送回家,没吃饭就直接把车开往医院,老婆还在陪护岳父。

见到我,老婆说岳父情况还好,手术也很成功,只是想恢复成以前那种完全健康的状态应该是不成了。说着说着拉着我的手也哭了起来。

我知道老婆这段时间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回来了,老公陪你一起抗吧。

南京回来之后,老妈是谈徽京就色变,发誓再也不去了。

也对,化疗这个东西全国真是差不多的,在本地医院医生护士态度都特别好,照顾起她来也很方便。

化疗间隔越来越久,从开始的半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一个月一次,再到最后的三个月一次,随着用yao量越来越小,化疗反应愈发轻微,脱落的头发也慢慢长了起了,体重增加了十几斤,气色变得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有精神。

岳父开始能慢慢行走了,恢复了部分自理能力

2021年年底,医生告诉老妈,不需要再化疗,老妈已经算是痊愈了,以后每过三个月到医院检查一次就行。

北京疫情中的挣扎求生;

南京医院的担惊受怕;

前后换的17家酒店;

十九次住院;

十五次化疗。

恍如一梦。

带领老妈抵抗医魔的战斗,终于胜利。

妈,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有了这么帅气的好大儿和二儿!

后记:

2022年3月

连云港3月5日疫情爆发封城,到现在已经快20天了,胜利就在眼前。

这20来天除了每天一次的核酸检查,平时连楼都下不了,快把我憋出毛病了。

刚看到小区外面有人骑电动车,学着看到的的一个段子,离几十米喊哥们你咋能出去的?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玩,把他差点给笑疯。

听从指挥、核酸检查、不要朋友圈抖音装逼说狂话挑战本地百姓G点。我发现每次疫情总有一两个脑子进水的人发朋友圈幸灾乐祸,结果引起民愤,最后被拘被罚,何必作死呢?

疫情爆发当天我就去了两次超市采购了大量物资,虽然半个月过后还是感觉远远不够,但比起小区邻居,我家物资算是相当充足,隔离的小日子过的还不错,小区群里的邻居们对我家那是相当羡慕。

其实物资不匮乏,匮乏的是物流配送人力。

买菜什么的都有超市送到小区,但时间延后太久,一般是两天内,有的商超是一天。

说点建议,如果你开始知道本地有疫情迹象,虽然官方还没说隔离,但请之一时间戴上口罩作好保护冲向超市大量采购方便面自热锅等及食食品、挂面、米面、调味品、火锅底料、各种丸子、几斤豆腐回家放冰箱作冻豆腐、梅林午餐肉、各种小包装零食、各种饮料、大桶纯净水矿泉水、新鲜猪牛羊肉回家放冰箱、蔬菜大白菜、葱姜蒜香菜、水果(桔子橙子为主,易保存补充维C)、感冒yao、抗生素。

提前准备好充电宝。

当然不是为了防电网问题,而是为了防自家电路故障。

2020年春节后的疫情之一个月,我和儿子在家隔离,结果入户控开烧了一条线,家里停电两天,电工进不了小区,隔离时没有电你可以想想有多绝望。

最后我用充电宝的最后一口电,视频连线一万事通哥们,在他指导下点着蜡烛在控开总户内跳开分控外接了一条线才用上电。一个月后疫情消停才请的电工修理。

2022年3月31日

连云港市全面解封。

解封之一天老婆临时接到通知,单位轮岗隔离14天再工作14天,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和儿子俩人哀嚎了一上午,整整一天忙着给她采买零食生活用品、整理行李,忘记给老父母打电话说一声了。

第二天到父母那儿给他们请安 ,本来以为太久没见我挺激动的,结果见了面老两口还给我发小脾气不理人。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一个月没见,终于解封,老头老太太怀着激动的心情等我去,结果等了一天没等到人,电话也没打,两人气坏了。

太冤了,封控一个月,每天两个电话请安,一天没打,就记恨上了。

唉,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怜天下儿女心、难做儿女难做天啊。

老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THE END--

1,感谢发小,在无数的重要节点指点迷津,老妈得救,你最重要。你是我全家的恩人,我要用一辈子来感谢你。

2,感谢刘军主任,我们在绝望时遇到了你,你用精湛的技术为老妈施以手术,你是我妈的救命恩人。

3,感谢老妈,除了有点儿被我们全家惯出来的小脾气,其实是个活得非常通透的可爱老人,你不为自己,却为了我们燃起了生求意志,我们才能打败病魔。

4,感谢老婆,MUA~

感谢儿子,MUA~

5,感谢我们求医路上遇到的所有提供过帮助的好人,也许这些帮助你们自己都觉得是举手之劳,但给了我们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6,感谢本文读者,谢谢你们的祝福和鼓励。祝各位读者全家身体健康,愿人间没有病魔。

7,感谢老弟,我们兄弟俩相互依靠相互搀扶相互打气才能救得了老妈,为了救老妈你牺牲了很多,虽然文章中提得少,但你真的很重要,没你真的不行。

最后,感谢我自己,老爸老妈你们没白生我,以后对你们的救命恩人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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